寻向 · 趋势 | 赵健：建筑、环艺学科扫描

寻向 · 趋势 | 赵健：建筑、环艺学科扫描

在广州美术学院70周年校庆之际，为溯源学院历史，追寻学院记忆，建筑艺术设计学院推出“寻向”系列。通过看望前辈、采访校友等形式，转身凝望与广美一同走过的悠悠岁月，细细品味发生在红砖绿树的故事，侧耳聆听来自学院深处的历史回响。

本期人物——赵健

二级教授，上海大学博导，澳门科技大学博导，中国室内装饰协会副会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平面设计委员会副主任，中国高教学会设计专业委员会副主任，曾任广州美术学院副院长、广州美术学院学术委员会主席、广东省美术家协会设计委员会主任。

访谈实录

01学科颜值的“素描”

广美环艺暨建筑设计学科，起始于对在地需求的认知与转译，行进于对在地资源与设计教育规律的比对，脱胎于空间设计方法的矩阵与广义可持续理念的遵循，成熟于城市化进程和深度且系统的社会服务实践的互洽……其教学/科研/人才培养/社会服务等所形成的综合能力、体量和气质，大致源于以下几方面的原因：

——广州美院乃至广东文化在全国视野上的“非主流”性，以及由此自然生发的“折衷与融汇”特质；

——基于“岭南地域文化”的包容、乐观以及“讲效率、重实用”的价值权重；

——曾先行起步并持续发展的广东经济，对在地设计业的严苛、具体和高标准要求。

这使广美环艺暨建筑学科一开始就未被“虚拟”占据、就未被“主流”稀释……自始至今在融入“普通话”的基础语境中，讲着高辨识度的“广东话”。

然而事过境迁，全国规模的“设计教育超高速”，客观上令广美环艺暨建筑设计优势不再。

当下的环艺暨建筑设计学科，面临大环境的特殊起伏和既有秩序经变化而呈现的暂时混沌。须直面这一阶段的纷纭，须主动质疑曾经的“有序”，须积极在当下的“无序”中，努力辨别和厘清新一轮蜕变和裂变的讯息：

——“深度”荡然无存而代之以“平面化”；

——“集中”逐渐式微且让位于“分散化”；

——“整体”失重而悄然呈现为“零碎化”。

当过去强有力的“专业”概念，逐渐因“所指”乏力词不达意——难以对应今日教学的现象与走向时，我们不得不尝试选择“非专业”的“能指”——以试着“表述”（而非评价）我们曾熟悉的“本专业”。当下设计及设计教育呈现的纷繁，亦在证实这种“非专业资源”的必要性。

我们确信，发展不等于“量”的直线积累和“技”的单纯精熟。于是，我们坚信前述的“平面、分散、零碎”中蕴含着虽无法预知无法规划但绝对具意义的有关“蜕变”之新机缘。

具体地说，“机缘”与设计间关系的“确认姿态”和“确认程度”有关——当因“打上手工痕迹”故“不可复制性”被当下接纳，当“单品/限量”与批量产品平起平坐，当以“事件”及“活动”为主干的“话题设计”与“使用功能”比肩，当“感受性”与“大众识别”同属附加价值的“要件”时，设计人就再无理由拒绝“综合”。

我们曾习惯于将“设计”等同于“成功”、等同于“完善”、等同于“充分”，但前述的“平面、分散和零碎”其随处可感且不可逆转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转化甚至颠覆着关于“设计”的过往标准——如果我们还不习惯接受“不成功”这一当下的“设计控制”概念，那我们将失去有关设计的半壁江山；如果我们仍难领会“不完善”属“设计途径”之另途，那我们的“设计教育”极有可能缺失虽暂未可知但将肯定灿烂的另一面；如果我们仍以“充分并完整”作为设计的“安全法则”，那我们将很难融入以“广义生态学”为中心的明日设计之途。

同样是因为那些“平面、分散和零碎”，我们才不得不关注“偶然”，关注“机缘”，关注“过程的价值”和“智慧的可持续”……

新时代陆续绽放的“价值”，大多呈现于思维观念的转换过程内，大多孕育于举重若轻的行为逻辑中。

02设计计划学“速写”

设计计划学侧重于：设计的策略路径、设计的要素配置、设计的价值搭建、设计的交互环节等课题的研究……

我们的广州美术学院，是全国最早开设设计计划学专业课程的艺术设计类高校。

广美的设计计划学课程，始于1996年，至今已有近20年的教学历程。迄今为止全设计学科本科生约有两千余人次接受过设计计划学的课程训练；作为专业研究方向，有数十位学生因攻读设计计划学，获得硕士学位。

回顾广美的设计计划学教育，大致经历过以下四个阶段：

一是设计活动的“前置和后延”阶段——在较坚实的空间设计教育和丰富的设计实践基础上，广美较早意识到设计的起点并非“创意”而是“问题”，设计的质量并非“审美达成”而是“解决问题”。为此，将设计范畴“向前置与向后延”的系统化内容和课题，形成广美设计计划学的初级阶段。

二是针对于项目的“一揽子完整提案”阶段——从市场调查到要素梳理，从设计定位到效果描述，从细节比对到实施执行等。为此，侧重于“社会服务实践”的特色，形成广美设计计划学的第二阶段。

三是设计系统“内部运行”的“协同工作手册”阶段——关注设计运作各环节间的交互机制，关注设计各层级的搭建依据和连动关系，注重类型、模块、通用、特殊等行为在设计系统內的有机性和有效性等。为此，侧重于“内部统筹”的特色，形成广美设计计划学的第三阶段。

四是多元整合与要素提炼的“设计策略及价值”阶段——不限于问题的表象，不拘泥于显性的条件，关注政策的大势，因应时代的必然，策略前置，路径发散，挖掘潜在能量，释放附加价值，勾连相关条件，注重实施攻略等。为此，侧重于“要素整合与增值”的特色，形成广美设计计划学的第四阶段（也即现在正进行的阶段）。

基于设计计划学的城市形象提升：

城市的“形象”，并非仅指所见、有形、物质、单体（或群体）、可度量、可进入、可描述、一成不变等表象，为此，“提升”哪怕仅指狭义的完整一点、有序一点、美好一点、醒目一点，都不是规划、建筑、艺术、设计等“专业”能各自独立胜任的。设计计划学置身于上述各专业之间，因应城市“形象”的含混复杂多元等特性，衍展/生长/裂变等条件，以及时代/时期/时间等机遇，既顺势而为地“提”，更因势利导地“升”。

基于设计计划学的公共艺术教育原则：

公共艺术是基于公共资源的文化现象，是基于公共认知的社会意志，是基于公共场域的艺术样式…。为此，公共艺术不等于户外雕塑，不等于天际线节点，不等于地景标识物，也不等于街头综合造型成果。于是，它不能仅反映作者的好恶，不能只表达个体（或小众）的意志；它须连接大众话题（即便是以小见大）；它须与所在场域有机关连。

可见，公共艺术的创作与“城市形象提升”相似——都须出发于“限定”，融合于“场域”……为此，公共艺术借助设计计划学的“条件统筹”和“要素策略”，以“艺术”为载体，以“公共”为目标。

03人居界面的“透视”

关于“工程学意义的响应”：

面向将来，其趋势是“依托大体系、精创小节点”

——前者，是对“标准”与时俱进的理解和适配，是在诸平行标准之间的选择与切换；是在BIM平台上的梳理与调配，也是主要基于“建筑逻辑”的多要素迭加与化合……；后者，则是基于标准但不限于标准的“增量或减量、嵌入或跳脱”——伴随着材料工业的进化，这类的“处理”不但“可能”而且正成为突破且完善“标准”的主要动因；另外，这也是结构选型的“大严谨与小变通”；

——伴随着材料理化指标的提升和构造及算法的迭代，这类的“变通”只要能被圈定为彼此相对独立的“闭环”，只要不“牵一发而动全局”，那么它们就有可能“进化”为新的因子，进而串连并结成特有的新适配方法；

关于“营造学意义的进化”：

面向将来，其趋势是“竖向大逻辑、横向微区块”

——前者，首先是指“竖向逻辑的活化”：在建筑结构的经济性、类型化、标准化范围内，借助于微观尺度的改变，形成局部面积、局部区间或局部楼层的“非标化”；另外，亦指“竖向形廓的演进”：借助于等差或等比数列，对原“模数矩阵”作位移、互渗、游动、溶解及胀缩等处理，以形成局部面积、局部区间或局部的“非标化”……。这首先导致对建筑原结构条件的局部突破，进而导致整个建筑竖向形态的进化和多义；

——后者，首先是指“横向区块的位置”——其将来的趋势已显而易见：尤其建筑中的综合或公共类区域，将大概率突破“底层”而“竖向”延伸……向中区、高区及顶部发展（包括活化设备层、转换层、消防梯间甚至管道井），以拓展半开敞或全开敞、平行或非平行内凹、外凸等的高差、高度、高视域、高景观等区域，达成尤其超高层（包括住宅）建筑中的“非常规空间区块”；

另外，上述非常规空间的“将来趋势”显而易见：由“近地”向中区至高区至顶部，其行为的设定将依次呈自然、自定义、自组织；其人群的设定将依次呈社会、社群、圈层；其空间的设定将依次呈公共、景观、复合、专属；其形象的设定将依次呈空间品相、群体归属、功能适配、服务定制、文化节点、地标承载、天际线话题；

总之，无论是基于工程学的顺应还是营造学的进化，将来都直指室内空间的“室外化”拓展，直指室内空间的“建筑化”表达；都企望以“大处渐进、细处突变”的策略，转换为营建概念之外的新内容“菜单”、新剧情“场次”——经由形廓辩识度、差异次递化、场景体验感、综合溢价力等，以超时段和预判力等的集约与组合，来回应业主方、消费方、运维方及政策方对“将来建筑及室内”的想象和定义。

关于场景模块的适配：

面向将来，其趋势将是“服务模块的功能化细分、运维触点的分级化混合”

——前者，是指在共享经济、大数据以及后疫情等背景下，既有的“功能分子链”的大幅度分解、衰减、化合、繁殖，这个过程不会短暂不会匀速不会停止，而经外部的刺激只会变换烈度进而不规律地重置重组。为此，作为“空间实操侧”的设计，首先须努力切分那些“动荡的分子”，努力令其“硬独立/软闭环”，继而有区别地“再定义它”，像对待系列产品那样“再编辑它”。换句话说，弱化其“在地场景的专属性”（空间单品塑造）、强化其“系统备品的装拆性”（关联产品设计）。

——后者，则是指在空间产品细分化、服务套餐等级化、以及空间场景差异化的大背景下，设计者如何解读空间、诠释面积、编织视线、繁衍价值。其中，“空间的解读”将不能仅限于建筑的立场或艺术的角度，而须基于特定产品的梯度价值；“对面积的诠释”将不能仅限于人机界面或功能边界所属，而须基于“功能秩序内”面积的创造性叠加和戏剧性混合；“对视线的编辑”将不限于美学和视知觉的向度与次元，而须基于行为学的顺应与诱导，基于心理学的探究与激发、着重于现实与虚拟场景的比照和转换；“对价值的繁衍”将不限于各版块固有的服务属性和集散力，而极有可能是“东侧意象/西侧诠释、南侧开花/北侧结果；东侧品牌/西侧传播、南侧转义/北侧派生”……

关于风貌与景观的气息：

面向将来，其趋势是“深挖独特与不可替代之点，缝合天然与互为依存之面”

——前者，是指对在地条件的梳理、评估、选择和演绎：“风貌与景观”的独特和不可替代之点，首先不是基于工程学的机理和统筹学的计算，而是地域原有物质或非物质风貌、调性、质感，是地域洋溢的浓烈或稀薄的征候、气息、风水，是地域存在或不完整的神话、史话、传说；是地域的“不寻常”以及可转义的“寻常”……。对这些内容的寻觅、认识、评估和演绎，既是当下风貌与景观设计的重要路径，更是立项策略和设计比拼的主战场；

未来的“寻觅”，将会是跨越时空、跨越现实与虚拟的寻觅；将来的“认识”，会是缩放、提纯、化合、推演、升维等层面的认识；将来的“评估”，会是触点、爆点、链接线、衍展线、持续面、蜕变体等的广泛评估；将来的“演绎”，会是针对时间单元、距离单元、场景单元、体验单元、话题单元、技术单元等多层级的组合支撑……以此为设计提供依据，为营运提供策略。

——后者，是指“对独特与不可替代点的展开”。风貌与景观之魂固然是“在地的独特”，然而围绕“独特”展开的则必须是“普适的习惯”。为此，风貌与景观的大部分单项和单体“本身（内容）”，须遵循“普适习惯”之逻辑；而大部分单项和单体“之间（关系）”，则必须遵循并尽可能高强度地凸显“在地的独特”。换句话说，普适的习惯是单体的“内在逻辑”，在地的独特是群体间的“外在逻辑”，两者的“异与同”相反相成，将在今后的很长时间里，既成为设计的核心依据、成为营运的核心策略，也可望成为业主方、消费方、运维方及政策方对“风貌与景观”的想象和定义。

04时空转换的“构图”

对旧有条件作透彻解读

对转换前景作精准预判

对新增要素作贴切选配

对混合价值作连动牵引

——这些正成为检验和诠释室内设计水准的“将来标尺”。

关于“变废为宝、点石成金”：

面向将来，其总的趋势是“深挖并彰显原建的独特，生发并夯实新构的策略”

——前者，侧重对应“改造前条件”的认知角度与立场。相对而言，因为“老和早”，拟改造项目往往都有别于现行的空间尺度和数列秩序，往往都占有较好的地理位置，往往都保有过去的结构和逻辑，往往都呈现特殊和别致的空间，往往都留存久违甚至“未见过”的建材和工法，往往都显现“时代弃物”或“准文物”痕迹……

——后者，侧重对应“改造前条件”的路径与步骤。

依前述“区位”作为改造项目的“价值原点”：为此，改造的路径和策略都须围绕着“位置价值倍增”而设立和展开；

依前述“尺度”作为改造项目的“空间原点”：为此，借助既有的特殊尺度条件，顺势而为地突破现有的规范和限制，从而使改造过程本身即饱含独特与差异；

依前述“结构和构造”作为改造项目的“建构原点”：为此，新增的结构和构造做法，既可与“旧的”相辅相成，取其元素/依其基本构造，以体现其“骨骼的独特”；

依“微补强”的方式，建立别开生面的辅助构造，既支撑“旧的”，也形成“新的”；还可与“旧的”拉开差异，隔空对话——以“风马牛不相及”的全新构造，阐明“时代的跨越”，继而生成“改造”的另一类句式；

依前述“旧有与特殊”作为改造的“形态原点”：为此，分强度地转换这类空间既有的局限、无奈、消极和“无用”等性相，使其成为“改造过程”的起始基面、手法模板，成为“改造成果”的解读焦点、传播节点、网红爆点。通过以上途径，累积这类“改造项目”的别致细节和空间温度；

依前述“久违的建材、工法”，作为改造项目的“表情原点”：为此，须活用同类不同形的建材片断、同类同形但因时代差而形成的或渐进或突变、昔日的“手造”与现代的“定制”、新与旧的对峙及对话、“旧物”在新界面中的“文物性嵌入”、“旧”之根深蒂固的稳定和“新”之天外来客般张力……

这一切，不仅现在是而且未来更会是“改造更新类项目”中须着力组织和灵活配置的“表情设计”方法。

关于“异质同构、类型重构”：

面向将来，其总的趋势是“回望原建的故事性和多重意义，释放新构的实用性和当下价值”

——前者，是指对时代、时间、时态等的强调、比对和表达：作为人造物中生命周期相对最长、体量尺度相对最大、“呈现性”相对最高、公共性相对最强的“建筑”，其与人之间比对和参照的介质，主要是“时间”。因此，“改造类”设计中，最具积极意义和综合价值的，就在于梳理“时间”的维度，就在于表达“时间”的强度。

——后者，是指对既有、存留、楔入和新增等作法的定义、释义和转义：“既有”是选择的基准和结果，“存留”是选择的方式与措施，“楔入”是新旧比对的语法和场景，“新增”是外来系统与“旧痕”之间的化合……在过往的“改造类设计”中，人们更多地关注“存留和新增”这两极，而在未来的“改造/更新”理念中，将会更多更精更深地聚焦于两极之间的“存留方式与措施”，聚焦于“楔合语法和场景”。

将来，“改造类设计”，将不再是“情怀创意达人”抖机灵和炫技巧的秀场；将来，“改造类设计”更多地需要“旧的补强”和“新的衍展”之方法论和“语汇集”的归纳和试错，需要以更多的维度，去梳理和简化“改造类设计”的理念；

在区域活化与城市更新的大背景下，在非规则地块统筹和复杂业态迭加的多头绪中，“改造类设计”还须解决并有效回应“旧的非标”和“新的标准”之间的啮合及整合机制，必须面对并有效研发“非标条件下的标准化体系”，必须开拓并有效建立“类型化定位、类型化设计、类型化连接、类型化覆盖、类型化补強”等结构体系、型材体系、部品体系、工装机具体系，以及与之匹配的模块与算法。这些，才可对应业主方、资本方、运维方及政策方有关“改造/更新/活化”的将来想象和场景定义。

再次祝福我们的广州美术学院七十岁生日！

祝各位老师同学节日快乐！